95歲出版書是紀錄,更希望能分享

文/曹欽榮

能夠協助95歲老人家完成心願,公開出版新書《228之後 祖國在哪裡?》是多麼開心的一件事,老人家也很開心!新書能夠從他13年前自費出版自傳的基礎,增添不同時機採訪他的斷篇殘卷訪談紀錄,更為完整地吐露他的心聲,說出他自己的內心話。書公開出版,他的故事才能為社會所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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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家受日文教育影響所寫的原漢文文本,如何從他接近日式語法的書寫,適度轉譯、潤飾,讓大家容易閱讀,又不失原有的表達韻味,這就考驗編者了。在這個基礎上斟酌,但願能符合您的閱讀期待,也很樂意您給予意見及討論。這個轉譯過程,另外也顯現了被記錄者的記憶變遷,對檔案記載時間的挑戰。

陸續有臉友詢問新書何時出版等等細節,台灣出版的書已經多到眼花撩亂,你怎麼也來參一腳?何況,這樣的故事,現在還有人讀嗎?大家關心的問題不多,也不少!新書出版,正好給台灣社會評價自我歷史意識的有無機會,目前對新書的反映,在我有限的臉友同溫層中,感受到的是正面的訊息。

為了讓出版事務更為單純,出版後的市場風險和可能的代價,由個人自我評估和承擔。這是我從許多前輩身上學習到的態度,承擔自己擔負得起的責任。這讓我聯想起10多年前的往事,2004年當我開始調閱白色恐怖檔案之後,許多前輩們常常來到公司看檔案。當事人生前能夠看到檔案,詫異有之,無從理解的疑惑更多。檔案代表官方的視角和統治體制態度,對受害者而言充滿迷障,是否有助於全面性的真相了解,還得謹慎推敲;這些考驗,不只正要開始進行工作的促轉會將會遇到,其實我們社會將不斷面對明辨是非的難題。

吳前輩可能是我記得的唯一一位,以關懷後輩的心情當面提醒我,要注意自己的「安全」!我能體會和理解他的關懷之意,雖然表面上輕鬆回答他的說詞:現在所做的,應該比起前輩們的時代被殺、被關,「安全」得多。當時,當然不僅只是這樣表面的體會。為了能公開出版,徵求吳前輩家庭成員的看法不可或缺,感謝她/他們勇於承擔外界的無名壓力。吳前輩自己更是一肩挑起「綠島同學們」因為政治立場漸漸相左,所帶來的人身批判,甚至同志情誼一夕遭受磨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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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2018年4月13日,筆者拜訪吳聲潤時,他拿出日文自傳所獲「日本自分史大賞」獎狀。(曹欽榮 攝影)

書終於公開,我們還是期待讀者樂意閱讀,讀後有所感。甚至,會有「為了自由的想像和快樂」也說不定,終究時代已經不一樣了。沒有恐懼的社會,面對恐懼是什麼,自由地出版,不也是必要的嗎?不到半年前,另1本書名為《自由遺產:台灣228、白恐紀念地故事》,兩本書出版的前後關係,成為互補故事,都是在思考我們今日社會背景的想法下進行出版的。總之,深信台灣社會正在急速改變中,認識「不遠過去」或歷史記憶的路上,需要更多元的出版品。

透過出版與閱讀,但願有助於全社會加速轉型正義的認識;對吳前輩而言,這時候說出他想說的話,我感知到他對轉型正義有高度的期待。社會和大眾媒體經常報導說許多前輩等不及了、走了的呼籲,我們到底能做什麼才趕得及,或是就是在這種一直趕不及下,真的努力往前了嗎?比起以上說法,時間急迫感在吳前輩的身上,更令人具有實質的鼓舞力量,我一定要想辦法為他出版。從重整資料到新書公開,前後足足半年時間。

希望新書能擴散我們社會的閱讀心靈,為普遍的閱讀者喜愛,這是出版最大的支柱吧。「相信公民社會自有判斷!」書終於印好了,出了裝訂廠,再來,就交給讀者去思考、判斷和評價。對於一位終身真誠面對自己的思想轉折而負責的客家前輩,很少人知道他,就如我們鄰里街坊的歐吉桑,他的故事再不公開,就被時間掩埋了,協助他出版就成為我的內心義務。

但願您能從新書的第一篇,他在今年228重要的日子如何省思事件過去70年後的見證讀起,沒有名人推薦寫序,就從閱讀作者的心聲開始,您多少也能體會作者無私的心情。書名取為《228之後 祖國在哪裡?》有多重的隱喻:

  1. 從當事人的歷史記憶出發:吳前輩從小到大,正好歷經戰前殖民地教育,留學日本,在「內地」迎接戰敗,長大成人。回台灣,卻見證了228,投入反抗行動,228前和之後,想要貢獻「祖國」的認同迷惘,盤旋於腦中不散。
  2. 從時代的背景出發:他個人的迷惘是許多大時代下台籍同世代人的困惑,一直以來,想像的「中國」民族主義課題,綁住了那個世代從228到紅帽子的各種標籤大跳接。說到底,他們都是在這塊土地上反抗不義政權的行動失敗者,檢視自己是否「正當或正義」的思維,不斷在每個人身上隱隱發作。一個接一個世代,接二連三的奉獻、犧牲,造就了台灣民主化成為可能的機會。

戰後左翼思想的思維,推進多少反抗力量的行動集結,多少成分是在想像中,在後人的書寫裡,互相持續交纏著效忠與背叛「祖國」呢?目前檔案給了我們極大矛盾的對應書寫,又「難以解釋」的束縛。本書為什麼附了10件判決書,原來是為了讀者能多知道一點有關吳前輩所提到名字的隻字片語,其中不少相關人也受訪過,甚至提到其他人的故事,另外,也為了讓讀者仔細前後判讀。

從目前對那段歷史解釋的各種現有的框框架架中,是否能提供更廣的視野、更大的詮釋空間的解讀可能呢?新書美編完成出版前,編者特別前往請教吳前輩,他說反覆看了檔案之後,多次嘆氣說了:「那時,我們真幼稚!」這是在後輩面前說出口的深層痛苦吧,一種全然摧毀了各種認識那時代框框架架的當事人之痛,那樣的痛只有走過荊棘過去的他們,能夠這樣簡易明白地對自己說:「幼稚!」那麼,幼稚之說是體悟了統治者的無情嗎?對這樣單純幼稚的受害者,誰該負起隨意殺人的責任呢?

MC02_0519講座海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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